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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的短笛——————悼余光中先生
作者:孔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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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14日中午,我正在窗边摆弄那簇几日前新买的玫瑰花,换水透光,以延缓其枯萎的时间,接到一个台湾朋友的微信,说余光中先生刚刚已在高雄过世,万分惊异,赶忙上网搜寻。彼时彼刻,关于余光中去世的消息已铺天盖地。
  今年3月,在台湾的中山大学逸仙馆里,我还听到余老的配乐诗朗诵。那日西子湾春光明媚,阵阵海风拂面,中大为祝贺余光中九十诞辰以及其与爱妻范我存的金婚之喜,特意筹备了这样一场美轮美奂的诗情盛宴。当日,未及演出时间,礼堂内外早已座无虚席,那些从台湾各个角落特意赶来的人们,不仅仅是风华正茂的学生,更多的是普通市民,他们携妻带子、安静聆听。那时,我坐在那群真诚的人中间,听见他们因余老激扬的声音而涌起的阵阵掌声,看到幕落之后全场长达5分钟的站立致敬,才明白,所谓人民的诗人是真实存在的;社会对这位诗人的尊敬与需要,在那个岛上,也是真实存在的。
  西子湾的风越来越暖,今年5月,三大诗社成员重聚首,余老的缺席,似乎已是征兆。
  彼时,为配合高雄师范大学校庆及周梦蝶诗奖活动,高师大特邀三诗社巨头(创世纪诗社洛夫、现代派诗社郑愁予、蓝星诗社余光中)作巡校讲座,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横幅飘得满园皆是。三月,洛夫从遥远的加拿大回台。四月,郑愁予从北部南下。五月,独独缺了西子湾的余光中。讲座前几日,余老倍感不适,讲话艰难,加之爱侣入院,无法前往。这一憾事,似乎是命运所预留的伏笔。
  只是,这位吟唱着舟子悲歌的多情诗人,在历史的洪涛中,早已将生命看得透彻通明。“写我的名字在水上/不/写他在云上/不/刻他在世纪的额上”,对一位作家来说,使生命深刻的唯一方法便是作品的流传。余光中的名字下面,已赫赫堆满了50多本出版专著,一千多首诗,不计其数的散文、译作,《白玉苦瓜》《莲的联想》《五陵少年》《天国的夜市》《隔水观音》《蓝色的羽毛》《敲打乐》《天狼星》《与永恒拔河》《梦与地理》等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诗集,《他们在岛屿写作———逍遥游》中有一个令人难忘的镜头,余老与高出自己头顶的书海山峰相视而望,眼神中有沉思,有欣慰,还有一丝功成身就的志得意满,他已向生命交上满满的答卷。
  余光中对台湾现代诗的贡献远不仅此。台湾现代诗坛最惊心动魄的几十年,从余光中这一代诗人手中走过。1953年,余光中与覃子豪、钟鼎文等人创办“蓝星诗社”,与“现代派诗社”和“创世纪诗社”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在那个诗情激扬的年代,各诗社之间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论战声此起彼伏,现代诗发展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在此环境中得以讨论解决,余光中更是在不断的“征战”中确定了自己日后古典抒情的道路,以《天狼星》为转折点,余光中告别自己早期的“虚无”,转身走回中国传统,希望将中国古典诗的美感与现代主义诗歌艺术做圆润的融合,这种策略不仅成就了“蓝星”诗人的抒情形象,更对日后台湾现代诗的风向产生了重要影响。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中期,余光中“回归传统”的口号及精彩实践引得大批年轻诗人纷纷效仿,由此所储存的新生力量更在日后的诗坛中逐渐显现,从七十年代以降的罗智成、杨泽,到活跃于当下的更年轻写作者,这波余温历经几十年而热气不减,台湾诗坛经历了三轮代际更换,始终绕不开余光中的 “传统”这一课题。
  而余老自己,更是将一生的心血,倾注于古老的中国之上,“乡愁”是他从中拈出的最深情一物。“凡我在处,便是中国”,时至今日,我们仍能感受到这些在诗句中砰砰跳动的心。在《逍遥游》中,连绵的镜头见证了这位老人的岁月沧桑,从无锡古运河上独照的人影,到徐霞客墓前的虔诚膜拜,经历了一甲子的漂泊流浪,去日回乡,余光中仿佛仍是昔日里那个十七岁的金陵少年,无比虔诚、无比深爱。
  而今,乡愁已逝,随之而去的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历史裹挟着他们曾经用双眼见证的一切,漂流而去。一代人退场,总有另一代人随之登台,但那些遥远的时代印痕,或许再没有心灵能够熟知。斯人已逝,留给我们的,只有扑面而来的怅惘与悲凉。
  14日,后辈诗人须文蔚在脸书上撰文哀悼:“余光中向历史交卷”,一句话道尽苍凉。这位在诗里耗尽自己青春与生命的老人,如今已完成在人世间的任务,闭目西去。他用血水和墨水,交到人们手里一份沉甸甸的答卷,不管那些字句在滔滔流逝的历史中定位如何,那确已用尽他的一生。
  陈怀恩在《逍遥游》中以飘渺的影像为余老作结,“离开教室,他拎着一个装着学生作业及厚厚原文书的提袋,另一只手端着一只水杯,从三楼缓缓踏上五楼,步入教授研究室。稍事整理一下这个面海的书屋,用钥匙将它清脆地合上,接着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往事随风,留待后人评说。
  只有海峡那边无尽的波光还在反复低咏,正如余光中在《漂给屈原》中的声声呼唤:
  亦何须招魂招亡魂归去你流浪的诗族诗裔涉沅济湘,渡更远的海峡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想家有岸的地方楚歌就四起你就在歌里,风里,水里愿屈原的英魂能牵引着余老归乡,葬他于魂牵梦萦的黄河与长江。
  我在离高雄千万里的地方深深俯首,耳边听到的,都是他昔年谱就的赤子之歌。有诗的地方,就有余光中,有余光中的地方,就有归来的家。
  诗句不死,英魂便永不流散。
(孔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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